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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1章 棋局

霍聿深說要做什麼事情,溫淺肯定不會過問,她只是抬眸看著他英俊的側臉,半開玩笑地低聲說:「不要在外面多結實紅顏知己就夠了。」

男人沒說話,興許是覺得回答她這個問題沒什麼意義,擱在她腰間的手慢慢收緊。

一室靜謐。

小六和溫淺相處的時間漸漸長了之後,這小孩子也沒有像以前那麼害羞,在家裡的時候他總是喊她媽媽,而且是越來越自然。

而這一幕,於溫淺而言,何其有幸。

她在男人耳畔低聲說:「霍聿深,我覺得小六真的很懂事,你下次應該好好多誇誇他。」

「嗯。」

溫淺想,她能以這樣的身份陪在小六身邊,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情。

早上霍聿深穿戴整齊準備離開時,她才剛剛醒,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,她竟然迷迷糊糊對著他說:「記得早去早回。」

就像一個最普通的妻子關心自己丈夫那樣,用最簡單隨意的語氣,像是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。他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,道:「好。」

……

暮春四月在南方的這些城市就都開始下著雨,到處都沾著潮溼的水汽,錦城是這樣,青城是這樣,而現在這個叫做雲城的地方同樣是如此。

恰逢是週末的日子,而今天登門拜訪的人,讓陸遠珩覺得有些意外。

陸遠珩住的房子並不見得多大,卻勝在精緻幽靜,是仿蘇式園林的建築,上下兩層的複式大面積公寓,中庭處擺放著景觀假山。

在這座房子裡的很多細節上都能看得出來,這房子的主人常年獨居,在這裡沒有其他人生活的痕跡。

陸遠珩沒想到霍聿深會過來找他,並且只是孤身一人前來,來意不明。

「淺淺怎麼沒和你一起過來?」兩人在客廳內坐下,陸遠珩如是問。

霍聿深沒有和他拐彎抹角,而是開門見山地直接說:「舅舅,是我來找你的。」

聞此言,陸遠珩有些詫異,「來找我的?」

霍聿深並不記著說,他見茶几上擺放著一副棋盤,沉吟了須臾,復又道:「若是不介意的話,我陪您下一盤?」

「當然好,求之不得。」

猜不透心思的兩人在一起,雖然面上都保持著平靜,可很顯然都在互相打量猜忌著對方。

陸遠珩是如此,霍聿深亦是如此。

很快擺好圍棋棋盤,霍聿深佔黑子,他不動聲色地問:「舅舅這些年都是自己一個人過?」

「習慣了,也覺得一個人過會比較自在舒坦,沒什麼不好的。」陸遠珩落下一子,語氣低沉平緩。

「我聽說舅舅以前是做大學老師的,難怪一眼望過去家裡書卷氣很重。」

陸遠珩落子的動作稍稍有些遲緩,遲疑了三秒鐘他方才落子,「淺淺的外公留了些家業下來,老爺子膝下只有一個獨女,我也並非他親生,後來沒有辦法,只能我替著守這一點基業。」

這些霍聿深都有所瞭解,溫淺也曾和他提過一些,陸家在青城本也是家底殷實的人家,後來也不知怎麼漸漸落敗。自古以來都是這樣,樹倒猢猻散,慢慢的也就真的再也沒了聲響。

而象徵著當初陸家身份的地方,只有那座瑜苑,明國時期就存在的小樓,起先陸家全家人都住在那,就算後來落敗時,也就只有這棟小樓好好的留存了下來。

而再後來陸家大小姐出嫁時,這座小樓變成了陸芷的嫁妝,也足以證明陸老爺子對這個獨女有多寵愛。

「老爺子是什麼時候走的?」忽而間,霍聿深不鹹不淡問道。

這次陸遠珩落子的時間長了些,好一會兒後,他才盯著棋盤上的局勢,收了子沒有再下。

「時間長了,果然腦子比不得年輕人。」他搖了搖頭,言語之間帶著些許嘆息的意味。

「是您分心了。」

霍聿深好整以暇看著面前的人,脣邊噙著不鹹不淡的笑,只是那笑意未達眼底,那雙深邃的眼眸之中依舊是寒涼一片,教人一眼猜不透。

沉默了好一陣子,兩人似乎沒有別的話可以說,就這樣靜靜坐著,眼神之間也是毫不避讓的各自打量著。

而最後,最先沉不住氣的反而是陸遠珩。

「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?」

畢竟陸遠珩知道,無事不登三寶殿,何況他也不覺得這會是什麼搞事情。

霍聿深來的時候拿了一個牛皮紙袋子,他緩緩打開,拿出裡面的兩份文件袋。

「是有一些事情想要請教舅舅,那次在瑜苑裡發現的那屍體現在已經有些苗頭了。以前住在那裡的也只有陸家的人,可是現在溫淺的母親沒辦法回答什麼話,所以我只有過來找您。」

霍聿深漫不經心說著,修長有力的指輕點著文件袋,他也不著急打開,而是靜靜等著對面的男人會有什麼反應。

他的視線平靜的落在陸遠珩臉上,甚至沒有錯過他臉上的任何一絲異樣的表情。

而陸遠珩的表現太過於鎮定,除了剛聽到的那一瞬他眸色裡出現了一抹稍縱即逝的驚訝之色,現在平靜的就像他討論的只是時下里的新聞那般。

「原來是這樣,無妨和我說說是什麼結果?」

霍聿深輕扯開脣角,道:「屍體腐爛程度已經超過十年以上了,最終檢測出來的死亡時間遠遠比我起初想的時間還要長,舅舅,您何不自己看看?」

陸遠珩的神情漸漸沉下去,他緊抿著脣一言未發,也沒有去看那兩份文件袋裡面放著的都是什麼東西。
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。

陸遠珩看著面前的年輕人,眸子裡出現了異樣的情緒,卻通通被他強裝起來的鎮定掩蓋。

他把面前這兩份文件袋重新推回霍聿深年前。

「我並不是警察,再說這麼久遠的事情,我想應該也幫不上什麼忙。」

霍聿深卻並未去接,他不動聲色地看了眼腕錶上的時間,繼而道:「抱歉今天過來打擾您,我還有事,先告辭。」

他的語氣謙和有禮,卻沒有等陸遠珩說什麼便自說自話地起身離開,一步步走出去,不曾回頭。

一直到離開這間公寓,霍聿深才覺得那份壓抑漸漸消失。

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觀察這個男人,把他的長相五官,神態,看的一清二楚,包括連他眼角的皺紋都看的清清楚楚。

只是,這又如何?

霍聿深的司機在外面等他,見他從公寓裡走出來立刻走上去為他打傘。

穀雨後這地處於南方的城市連著好長時間都下著綿密的細雨,不似冬日裡的雨冷的刺骨,也不似盛夏的雨來的直接,而是一種淡淡的愁緒,連綿不絕……

霍聿深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後悔做這些事,只是此時此刻,他沒有絲毫應該後悔的意識。

理所應當。

人活一世便有必要為自己犯下的錯誤承擔責任,只不過,有早有晚。

當天晚上,霍聿深是在雲城住下。他對這座城市沒有任何好感,上一次來這裡還是因為溫淺。

說起來這件事情他到現在還會覺得有些膈應或者說想不明白,不過轉念又想,以前發生的荒唐事太多,現在追究這那些荒唐說真的也沒什麼意思。

只不過那一次應該算是他第一次對溫淺真的動怒。

彼時她跟著顧庭東離開青城,兩人一路到了雲城。而那單獨相處的時日裡,沒人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麼事情,以至於回去之後溫淺會用那種態度對他。

她明明還有想要從他那得到的東西,卻也就是那次過後,她像是什麼也不在乎,就獨獨只想離開他。

霍聿深也是典型的這種性子,他狠狠傷了她一次,各自分開。

如今想來這些事情也是真的覺得荒謬,就像他從來沒有想到過,有朝一日他會這麼在乎這個叫做溫淺的女人,遠遠比他想的還要在乎……

霍聿深靜靜地等了一夜。

他把這次來雲城的行程當成一次放假,也是一次棋局的開始。

一直到第二天的下午,周衍正找到霍聿深,說:「霍先生,有位姓陸的先生找您。」

果然,這棋盤上的第一顆子已經落下了。

「不見。」霍聿深雲淡風輕出聲,走至落地窗前,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向遠方。

周衍正前後過來找了他三次,說的也都是同一件事情。

他說了不見陸遠珩,只不過那人並未離開一直等到現在。

不過這也是霍聿深早就預料到了的結果,同樣的,本來也沒有準備見他的打算。

下午六點,周衍正告訴他可以準備回青城了。

司機早就等在那裡,霍聿深還沒上車,就見不遠處緊挨著挺著一輛黑色車子,從車上下來的人是陸遠珩。

陸遠珩走到他面前,道:「我們談談。」

霍聿深卻是輕勾起脣,不以為意道:「舅舅,我之前和您說過我應該很久以前就見過您,後來我想起來是怎麼一回事,是我見過照片,在我姐的相冊裡。」

當初陸遠珩是怎麼回答他的?他是說,怕是看錯了……

…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