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 斑駁的錯覺

當天下午云璟申請出院。

王院長聞訊匆匆趕來抹了一把老臉上的汗水：「云小姐，你這剛退燒，對身體恢復很不利啊。」

隨行的醫生也趕緊附和：「是啊，是啊，至少再觀察幾天吧……」

之前傅少辰在電話裡才說了要好好照顧她，結果十分鐘不到，云璟就鬧著要離開，若被誤解是因為醫院照傅不周，這個罪名擔下來可不小啊。

云璟朝王院長禮貌地點頭，解釋說自己的身體已經完全康復。

怕醫院不同意，她還刻意說了，如果出院後身體出現任何異常都與醫院沒有任何關係。

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，王院長也找不出更好的託詞，拗不過，只能悄悄給傅少辰打電話徵詢意見。

傅少辰是知道云璟的脾氣的，這個女人認定的事情九頭牛也拉不回來：「她要走就讓她走。」

王院長如釋重負：「好，好，我馬上去辦！」

……

云璟拿著一疊賬單離開了醫院。

回到家，她細細算了算，才一天的時間竟然花掉一萬八千多。

除去少量的藥品費和病床費，剩下的全部是檢查費用。

到底檢查了什麼，這麼貴？

她就一個小感冒而已啊。

將賬單拿在掌心翻來覆去的看，一項項對照下來依舊沒弄明白，最後，她只能在心裡總結出一個字：坑！

云璟不知道僅僅是三次特殊血樣檢查都花費一萬多。

當然，傅少辰不讓告訴她，院長和醫生堅決閉口不提。

云璟直到躺床上還在心疼那些白花花的銀子。

想去醫院查明細，可慕小薰說醫院是傅少辰的，錢也是花的傅少辰的，她這麼去查，貌似有些無理取鬧。

不查呢，云璟又覺得心裡憋屈。

因為那筆錢她遲早也是要還的。

第二天去學校上班，云璟精神不太好。

相比較她的萎靡不振，李慧卻是一幅神采奕奕的樣子。

「喂，小璟，你昨天沒來上班還不知道吧？」

李慧捅了捅她的胳膊，笑容有著掩飾不住的興奮。

「知道什麼？」

云璟打開電腦，心不在焉。

李慧回頭看了看關閉的房門，然後靠近云璟壓低聲音說：「傅氏總部招聘法語翻譯，招聘對象是女性，年齡20歲到25歲之間，小璟，你看，我和你都23歲，又是法語老師，不是正好可以去試試嗎？」

云璟抬頭看了看李慧。

李慧誤以為她也動了心，八卦得更加賣力：「還有啊，工資待遇是學校的五倍之多呢，聽人說應聘之後會到大boss身邊上班，天啦，這麼好的事情想想都好激動。」

云璟的神情始終都是淡淡的。

李慧終於發現了她的不對勁：「哎，小璟，你的感冒還沒好麼？」

云璟纖細的手指不停敲打著鍵盤：「差不多好了。」

她沒時間和李慧閒聊，前兩天在網上接下一篇法語論文的翻譯，有些專用術語晦澀難懂，工作進展得很艱難。

「好了為什麼還不高興？你沒看見，昨天文件傳達下來之後學校裡的那些年輕女教師就像瘋了似的，下班後一窩蜂去商場買衣服，嘖嘖……」李慧說到這裡話鋒一轉，臉上添了一抹難得的嬌羞：「當然，我也去買了，總裁親自面試，第一印象還是很重要的，對了，小璟，下班我陪你去商場逛逛。」

云璟目不斜視地查資料：「下班後我得去我媽那兒。」

「哦，這樣啊。」李慧面露遺憾，隨即她又補了一句：「對了，小璟，我已經幫你報名了。」

「報什麼名？」

云璟終於抬起了頭。

「去總部應聘啊。」李慧瞄了她一眼，並給予她鼓勵：「要相信自己嘛，小璟，你看你這麼難的論文都能翻譯，其他的完全都不是事兒。」

云璟：「……」

－－－－－

從學校到雲瑩開的小診所需要坐地鐵二十分鐘，然後再轉乘公交車。

云璟一路上都是眉頭緊蹙，知道李慧擅自給她報名後，剛下課她便急急忙忙去找校領導，結果校領導說報名冊已經送到總部，不能再改。

怎麼辦？

報名卻不去面試，肯定會對她現在的工作有影響。

云璟腦子嗡嗡的，直到下車她都沒想出一個妥善的辦法。

診所裡雲瑩還在忙碌，馬上入冬，感冒的人特別多。

三張簡易的架子床全部滿員，還有兩位年輕的患者坐在椅子上輸液。

「媽！」

云璟放下揹包打算去幫忙。

她從小在雲瑩身邊耳濡目染，一般的輸液換藥還是能應付的。

雲瑩回頭見到她，先是一愣，隨即蒼白的臉上露出笑容：「今天怎麼回來了？明天學校沒課？」

「有的，不過不多。」

云璟放水洗手，準備消毒。

雲瑩見狀卻走過來拉住她的胳膊，聲音放得很低：「小璟，這兒感冒的人多別被傳染了，你先回家休息，等媽忙完就給你做飯。」

云璟轉身看了一圈，輸液瓶基本都還剩一小半，估計還得兩個鐘頭。

想了想：「嗯，那我先回家去。」

此時，她等在這裡也沒有太大的用處，還不如回家做點家務。

離開小診所，幾步之遙就是母女倆的家。

陽光花園，一處老舊的小區，保安物業權當擺設，小區裡原本該是栽種綠化的地方被居民種上了各種蔬菜，時至深秋，綠化帶一片荒蕪，枯萎的絲瓜藤蔓隨風飄搖，空氣裡都是淒涼的味道。

云璟走得有些慢，這個地方她已經生活十三年了，十三年來她一點一點看著它從光鮮亮麗變得陳舊不堪。

牆體剝落得厲害，到處是斑駁的樣子，樓梯間的路燈也壞了，她站在二樓樓梯口拿手機準備當手電筒，不經意的一撇就看到樓下不遠處停著一輛黑色邁巴赫。

小區裡的住戶都不太富裕，誰家能有那樣奢華的車？

像是一種錯覺，她莫名想到了陸承飛。

記得陸承飛以前曾問她：「小璟，你喜歡什麼車？」

那時候的云璟對車沒什麼研究，隨手指了指身邊的雜誌圖片：「吶，就這輛，霸氣側漏。」

陸承飛看了一眼，露出讚賞的神情：「嗯，邁巴赫啊，不錯，我的小璟還挺有眼光。」

後來云璟才知道那款車全球限量50臺，至於售價，數字後面是由無數的零堆砌而成。

云璟站在樓梯口沒動，指尖將手機拽緊。

她在想，如果邁巴赫裡的男人真是陸承飛，她該怎麼去應對？

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，所幸車裡一直沒有任何動靜。

云璟終於鬆了一口氣，轉身，上樓。

……

陸承飛的視線一直落在三樓的陽臺上，那裡云璟正忙著晾床單。

黑色的長髮被她麻利地挽成一個髻，白皙的脖頸上系一條碎花圍裙，纖柔的身體穿一套杏色家居服。

曾幾何時，他下班回家總會見到這樣的一幕。

小女人接過他手中的包，然後順勢挽了他的脖頸偷吻他的臉，瑩亮的眸子閃爍著陰謀得逞的狡黠。

或者，她正在忙。

和今天一樣，穿一套她喜歡的淺色家居服，系一條碎花圍裙低垂了眸洗衣，做飯，神情閒適而從容，一副恬淡的樣子。

那時的陸承飛堅信他和云璟一定會這樣相攜到老。

只有他才會縱容她的小頑劣，呵護她的善良和率真，給予她想要的幸福。

誰知道，天翻地覆的改變不過就是那麼一瞬間的事情。

陸承飛有些煩躁，他摸出一支菸點燃。

車窗緊閉，整個車廂都充斥著濃郁的菸草味，有些嗆，他輕咳了兩聲。

再抬眸看過去，云璟已經回屋了，陽臺上僅留下淺藍色的床單在風中搖曳。

陽臺背後的客廳，他從來沒有踏足過。

和云璟相戀五年，他幾次都提出去拜訪雲瑩，但云璟不同意。

雲瑩對女兒管教嚴苛，最反對的莫過於云璟和豪門之間有瓜葛。

很不幸，陸承飛就是豪門裡最特殊的存在。

陸承飛的父親陸博遠和柳家千金柳婷聯姻之後一直沒有孩子。

新婚那幾年夫妻倆還算生活和睦，相敬如賓。

陸博遠三十幾歲後想要兒子的願望越來越強烈，想想，偌大的陸氏財團後繼無人，他怎麼受得了？

更何況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誰不期盼呢？

於是，他開始去外面偷腥。

柳婷自己生不出孩子，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。

到陸博遠四十歲的時候，他向柳婷攤牌了，外面一共有三個私生子，並且不是同一個女人生的，而是三個女人生的。

柳婷不哭不鬧也不離婚，唯一的條件就是不允許那些女人和孩子入陸家的門，除非等三個私生子長大，陸博遠選中了其中的誰，那個私生子才會被過繼到陸家做繼承人。

至於私生子的母親，柳婷要她永遠都生活在黑暗之中。

對於柳婷的提議，陸博遠同意了。

所以，陸承飛在沒繼承陸氏財團時，一直都住在外面。

陸承飛的母親秋茹原本是安城的一名大學講師，只因家教嚴苛，思想守舊，一直沒碰到如意的男人。

三十歲那年，陸博遠闖入了她的視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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